戴西洲:武汉的射手座,青春的尾巴都被甩很远的年纪,还写着青春的文,这份弥留是岁月给我的勇气,经历过才懂得青春,才能告诉大家真情实意。写关于勇气的故事是因为发现,当我们越来越成熟,内心越来越世俗时,我们竟然失去了年少时敢于和命运抗争的力气。都说欲望是这个世界的源动力,其实爱才是,一个有爱的人会拥有更多普通人没有的勇气。
年少时,我们爱一个人,都可以付出所有,但往往盲目不知后果,却那么有力,胜过一切意义。
苏志成考上了一所不算特别重点的中学,第一周上学的大早,苏志成就在小巷里看到几个男生围着一个同学,几个人把那个同学推搡在角落里,闪电一般地涌到那同学的身上,然后又闪电一般地速度消失在了巷子尽头。苏志成就看了一眼,就认出了其中打人的有林浩,其他几个应该是林浩的好哥们。苏志成没见过那种场面,他有些胆怯,不敢想象那个被打的人是谁,没敢多想就自顾自地上学去了。
林浩和苏志成是一个班的,他知道林浩不好惹,林浩身后有一帮子很会打架的兄弟,班上没人敢惹他,整个学校都没几个敢惹他。越是不想遇到的人,总是那么容易遇到。就在林浩带着那帮子兄弟打了隔壁班的同学后,坐在最后一排的林浩,遇到了不知道怎么迟到了想从后门进来的苏志成。苏志成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偷偷地进去,却被那林浩逮了个正着。
林浩一下子从后门溜了出来,用胳膊挽住苏志成的脖子说,你反正迟到了,你给老子去买四两蒸饺来,老子还没吃早餐,听到没?
苏志成不知道是不是林浩知道自己看到了早上他打架,也不敢多问,迟到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在后门遇到了林浩,老师怎么也不会打自己,而林浩不一样,不听他的可是要挨一顿好打的。苏志成也没吭声,直接去了学校小卖铺,买回了四两蒸饺。
就是这一买,苏志成就成了林浩的跑腿了,后来林浩在课间也会让苏志成拿着钱帮自己买零食,随叫随到,苏志成都是乖乖地去了,渐渐地,和林浩熟一些的同学也都仗着林浩的蛮横,吩咐苏志成去买零食。这样一来,每个人都知道苏志成是班上最听话的,谁都可以给二块五块的让苏志成去跑跑腿,连新转来的最矮个男生都敢跳起脚来欺负他,苏志成个子也不矮,也会穿着名牌的新款鞋表现出很有范的样子,但无论他以何种姿态出现在班里的哪个扎堆里,都无法让同学们觉得他和大家一样是正常的。林浩那张可恶的大饼子脸总会出现在他的天空说——穿上名牌也不是爷们,老实呆着,滚一边玩去,林浩是他的梦魇,其他的同学是他的长夜,长夜交织着梦魇便是他一无是处的人生。
这便是苏志成年少时的所有烦恼,如果苏志成的成绩再好一点,也许就没有那么多人欺负他了,但是苏志成的成绩一直好不起来,每次科目老师问还有谁的作业没有交,班上所有的人都会统一而整齐地说“苏志成……”他作业没有交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。苏志成爱玩街机游戏,他可以起很早去游戏机室敲老板的门,也可以玩游戏到很晚,然后骗家里人说老师把成绩好的同学留下来补习功课,他有那个年纪的孩子活不出的洒脱。他上学的唯一动力除了可以拿到零花钱玩街机游戏,另外一个就是坐在第二排的郑丹,郑丹很美。做早操时,都会遇到隔壁班的男生搭讪。郑丹确实很美,苏志成上课时可以盯着郑丹的背影看半个小时。他总想,世间怎么会有那么漂亮的女生,像街机游戏中最后一关要拼劲全力去救的女子,就算让他拼劲全力,他都要得到的女子。但那只是来自幻想,在班里他连对视郑丹的眼睛都不敢,他的懦弱里,有一种爱的羞涩,但没有人看得出来。他也会幻想,郑丹是喜欢自己的,哪怕自己在班上同学看来那么懦弱无能。这就是爱一个人的力量,强大却有大大的虚无。年少时的我们无论以何种姿态面对世界,神气十足也好、垂头丧气也好,内心都会有一个完美的爱情。苏志成的爱情就是郑丹,郑丹那么温柔,像一湖可以淹死任何哀愁的深水,只要能见到郑丹,苏志成每天都是傻傻地开心的。他总是在日记里写关于郑丹的点点滴滴,郑丹白皙的脸庞上含笑的酒窝;走起路来让人神魂颠倒的步伐;冬天到了她的新棉袄那么白那么温暖;甚至坐过的板凳都那么让人觉得热乎。望着前面的黑板,随时可以睡着,望着郑丹的背影却总是那么地让人精神抖擞。
但偏偏,年少的女生都喜欢那种有霸气,外表华丽,在学校里名声大,哪怕是名声狼藉的男生,郑丹便是和林浩在一起了,林浩在苏志成的心里是怪兽一样的人,他见到他害怕,但郑丹心里也许林浩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。想到这里苏志成一阵地迷茫,他从来没以那种帅且霸气的姿态出现在班级里,出现在郑丹的面前,他期待爱情,他喜欢郑丹,但一想到林浩就觉得天开始灰暗下来。
学校是一个小江湖,那时候,班上开始流行起抽烟,许多同学都把吃早点钱省下来,几个人合着去买烟抽,中午上学那段休息时间,班级里总有一大帮子人围在一起,林浩的几个兄弟们再就是几个在班级里还比较活跃的同学,这其中也有苏志成也有郑丹,他虽然是跑腿的,但总也在这个圈子里,就像有钱人在一起喝咖啡,身边需要人来伺候着一样。大家围着聊韩庚聊八卦,聊又到哪里跟哪群人干了一架,江湖气十足,聊完了“江湖”聊“美人”。林浩在班里有恃无恐,喜欢和人打赌,喜欢炫耀自己的女朋友郑丹。
那天,林浩的这种圈子里谈起了初吻,作为班里有响亮名号的人,他说他已经和郑丹亲过嘴了,郑丹对她百依百顺,两个人爱得如火如荼,山盟海誓信誓旦旦。郑丹在一旁安静地没有接话,这些一帮子兄弟们听得精彩,但也有并不相信的同学。其中就有林浩的好兄弟在不断推翻他说的这些,说郑丹根本没有和林浩亲过嘴,都是林浩瞎编的,郑丹顶多只会陪林浩去路边摊坐坐,手都没牵过,郑丹才不会听林浩的。这时在班里气场爆棚的林浩,像一个吹胀了气的气球一下子炸开了。
你们还都别不信,老子现在就跟你们证明,郑丹听我的,什么都听我的,他一把拉过郑丹的手,从自己新买的金扣子衬衣里拿出一包三五的烟,递给郑丹说,他们都说你不听我的,你三根连抽,吐个大烟圈给他们看看。郑丹并不会抽烟,她打开烟盒,里面只有一根烟,但她知道现在要给林浩面子,她故作遗憾地把打开的烟盒拿给林浩看,苏志成从郑丹的眼睛里看出了尴尬和委屈,也感觉到了自己是如此地懦弱,甚至都不敢去帮她解围,哪怕是一句不要这样的话都不敢。
林浩一下子从裤兜里拿出十块钱,递给苏志成说,去拿一盒三五。苏志成看了看郑丹,再看了看另外那些满是期待的男生们,接过了钱,跑下楼去。这时也有其他女生劝大家不要太认真,但那种气氛每个人都知道,是需要有一个人下台,林浩不会牺牲自己的面子,他自己也不会放弃,郑丹这三根要一口气点到嘴里的烟,是必须要点了。
可事情就在这个时候转机了,这群人一直等到上课铃响起,苏志成才回到教室,他没有把烟买回来,按照他的解释,学校附近不让学生买烟,他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,都没看见卖烟的,他就回来了。林浩一阵臭骂,你小子昨天才跟老子买了烟的,今天就没有了,你以为今天有几个人跟我唱反调,你就跟着一起起哄,说完一甩手过去打到了苏志成的脸上。那一恍惚,苏志成看到郑丹和她对视的眼睛,他反倒没有觉得害怕,一下子觉得特别有胆量起来。这是他做跑腿的活第一次失手,他不会让郑丹抽烟,他知道烟对一个女生的健康是有害的,现在他们是想害自己心爱的女生,这是他怎么也不允许的。苏志成第一次知道爱一个人,会有如此大的力量,会战胜自己的胆怯。苏志成当着林浩的面扔掉那十块钱说,你以后别叫老子跟你跑腿,你们这群傻B们也别再叫我去跑腿,谁再叫我就烧了谁的桌子。还有,你们谁敢逼着郑丹抽烟,我就杀了他。
一向温驯的人突然发起狂来,那架势也会很吓人的。但大家都觉得苏志成太像刚睡醒的纸老虎,所有人准备蜂拥一般地准备去揍苏志成,被瘦小的郑丹挡住了,那一刻郑丹明白苏志成为什么买不回烟,那个懦弱的男生爆发了。那是郑丹第一次和苏志成靠那么近,苏志成可以感觉到郑丹急促的呼吸声,这声音像在感谢自己,是对苏志成的回应,苏志成一下觉得自己没有买回烟,并不是那么恐怖的一件事,反倒让自己的人生更有了意义,因为郑丹,他跨过了自己不敢跨过的东西。
林浩肯定是会为这件事情叫人揍苏志成的,他怒气冲冲地对苏志成说,你跟老子等着。
就在那个周六,班里发生了火灾,五十多张桌子,恰恰烧的是林浩的,桌子、椅子、课本、作业烧得一干二净,大火留下的印记熏黑了整个半面墙,像一把大大的斧子砍下来。
学校因为害怕坏名声没有公开这件事情,班主任老师也顾着自己的位置没有公开调查,传言在烧完的课桌下发现一盒没拆包的三五烟,谁也不敢问是谁干的,其实谁都知道那把火是谁放的。
这成了学校里每个人都会讲的故事,大火把林浩的书本烧得一干二净,也烧掉了他的锐气,从此转学,杳无音讯。至那以后苏志成开始在班里顺风顺水,没有谁再敢指使他做什么,他开始有更多的时间玩他的游戏机,有更多机会追他喜欢的郑丹,他成长的烦恼也因为那把火而消失掉。
关于郑丹,她真的就是只和林浩吃了几次路边摊,因为那个被林浩打的男生是她的表弟,表弟被打后就有了心理恐惧症,不敢上学,为了帮助表弟早日脱离林浩的阴影,她跟表弟说自己和林浩很熟,林浩不会再找他任何麻烦。
再后来渐渐长大的郑丹已经从班花升级为校级优质女青年,追她的人越来越多,但她却答应了苏志成,成了苏志成的女朋友。自始至终,许多人都不理解,为什么郑丹会喜欢上那个老实巴交毫无亮点的苏志成。但如果你听到关于那次学校火灾的故事,你也会宛然开朗,那里有追到优质女青年的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