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高宗永徽年间,雄踞北部的突厥时常侵扰大唐边陲,兵祸连年,成为大唐的心腹之患。调露元年(679年)秋天,突厥酋长阿史德温傅再度领兵十万,大举南侵,连克数十州县,告急的文书像雪片一样飞到了唐高宗李治的御案前。
这日早朝,高宗与群臣商议如何抵御突厥入侵,半天毫无结果。高宗不由得蹙起了眉头,猛地一拍御案,高声问道:“哪位卿家愿领兵前往?”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,群臣面面相觑,个个缄口不语。原来,北方突厥作乱入侵中原由来已久,朝廷屡次派兵征剿,往往胜少败多,劳而无功,加之突厥人善于骑射,作战凶狠,大唐兵将害怕与之交锋,所以没人敢应承。
退朝后,高宗愁闷地步入御花园,想散散心。
此时已到了深秋,御花园内却仍旧花团锦簇。高宗无心欣赏园内的景致,脑子里一直在想着突厥入侵的事,不由叹道:“唉,想我堂堂大唐,屡被突厥侵侮,现今朝中竟无一人可用!”忽然,只听环佩叮咚,随后从一棵树后走出一个人来,却是皇后武媚娘。
武后笑着问高宗:“陛下可是为突厥入侵的事忧心?”高宗点了点头。他体弱多病,朝中很多的事都是武后在暗中操持。于是,高宗将事情对武后说了一遍。武后听后想了想说:“朝中有一个人正堪大任。”高宗疑惑地问:“何人?”武后说:“裴行俭啊。他目下在家中养病。其实,他不过是因为得不到重用,这才托病。如陛下着此人领兵御敌,必可大获全胜。”
这裴行俭在太宗朝就是一员虎将,常与突厥作战,只是性格耿直不为高宗所喜。高宗一拍额头,说:“还是皇后慧眼,朕怎么把他给忘了。”
高宗立即下了一道圣旨,任命裴行俭为西北道行军大都督,统率兵马御敌。裴行俭接到圣旨,不敢怠慢,匆匆收拾行囊连夜率军起程。兵马集结完毕,众将领都以为裴行俭会下令东进,以解被突厥攻打的州县之围,哪知裴行俭却命兵马向北直趋大漠。众将领大惑不解,这裴行俭是不是名过其实呀,他不率兵去解围又怎样抵御突厥呢?众将领纷纷跑到帅营来质问裴行俭,到底是什么用意。
裴行俭见众将满脸疑惑,不慌不忙地说:“假如我们去解那些州县之围,一来路途遥远,等我们赶到时,说不定那些州县已经失守,我们去了还有什么意义?再者我们一路奔波,已成疲惫之师,倘与突厥人作战,他们以逸待劳,我们怎能有必胜的把握?劳师以袭远,此为下策。现在我们故意大张旗鼓地往北去攻打突厥人的老巢,突厥人得知消息,岂有不救之理?我们攻击他们的老巢,他们必回兵去救,如此一来不但解了那些州县之围,我们也能占据主动。此乃围魏救赵之计。”众将领这才知道裴行俭率兵北上的用意,无不钦佩。
果然不出裴行俭所料。当温傅得知唐军主力直奔他的老巢时,慌忙下令停止南侵,率军回救,两军相持于乌海。裴行俭清楚,正面交锋,唐军很难是突厥骑兵的对手,必须先消磨突厥人的锐气。于是,他令唐军不得出战,只可坚守,等待时机。
转眼秋去冬来,双方僵持不下,唐军劳师远征,粮草成了大问题,尤其是北方气候寒冷,唐军大多是中原人,身体难以适应,军中病号渐渐多了起来,如不能迅速取胜,形势会越来越严峻。偏偏温傅也很狡诈,他见唐军不出战,便关闭了寨门,跟唐军打起了消耗战。
这日,裴行俭请众将来帅营商议破敌之法。由于突厥人占据天时地利,要想迅速取胜很难。正当众人一筹莫展、束手无策时,只见一个年轻军官从容地向前禀道:“末将倒有一计。”裴行俭觉着惊奇,他朝这名军官上下打量一番,见此人长得英武魁伟,双目如电,不过却面生得很。这时,一员副将大声呵斥道:“程务挺,这里是帅营,岂有你这等下级军官说话的份,还不快退下!”
原来,这年轻军官叫程务挺,也是将门之后,刚投军不久,做了一名巡卫官。他跟随自己的长官进了帅营,见众人对突厥人毫无办法,遂出来大胆献计。程务挺遭到长官训斥,脸微微一红。裴行俭摆了摆手,含笑问道:“你有什么计策?”程务挺见大帅并不责怪,激动地说:“前几日,末将巡卫军营时,抓到突厥人的一名细作,严加盘问之下,那名细作透露突厥人的粮道是经由金牙山运往乌海的。”
听到这里,裴行俭的眼睛一亮,是啊,如能断其粮道,那么温傅必将不战自乱。程务挺接着说:“大帅若肯让我带三千兵士,多备弓箭,埋伏在金牙山两侧,待其粮车经过时突然袭击。突厥人失去粮草,军心必定涣散,到那时大帅率军攻打,可获全胜。”裴行俭拍掌赞道:“好计!我给你三千精兵,即刻出发,务求速战速决。”程务挺没想到裴行俭会如此信任自己,大喜过望,得了将令,带领人马而去。
旁边的那名副将不解地问:“大帅,此等重任交由一个毛头小子,是不是过于轻率?”裴行俭摇了摇头,意味深长地说:“每次一提到与突厥人作战,将领们为何退避三舍不敢交锋?那是因为多年耳濡目染之下,将领们尚未出征就胆已寒、心已怯,即使有再妙的计策也无济于事。我观此人气定神闲,既然他敢于出战,只需略施小计,我料定突厥必败。”众将领恍然大悟,不由得惭愧起来,经裴行俭这么一激,自此唐军对突厥人不再惧怕了。
程务挺领着三千精兵日夜兼程,神不知鬼不觉迂回到了金牙山。程务挺四处一瞧,金牙山山势险峻,利于埋伏,他又从细作口中探知,突厥的粮车明日正午就会经过这里,他令兵士悄悄爬上了金牙山。
不料当天夜里,天气骤变,竟然飘飘扬扬下起了大雪,兵士们为避寒,只能躲到避风处,簇拥在一起。到了第二天早晨,大雪停了,山风阵阵吹来,地上结了一层冰。程务挺走出营帐想四处巡察一下,突然,传令官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说:“将军,大事不好!”程务挺镇定地说:“别急,出了什么事?”传令官回答道:“昨夜天寒,弓弦全冻住了,根本拉不开。”程务挺挥了挥手,说:“走,去看看。”
到了一个背风处,只见雪地上摆满了弓,几个力气大的兵士正拼命拉着弓弦,可弓弦纹丝不动。程务挺看了不禁心急起来,他暗想,没有弓箭,如何破敌?传令官在他身边小声说:“我看只有在山上生一堆火炙烤才行。”
“不行!”程务挺听了摇摇头说,“一旦生火,必然有烟,这不明摆着告诉突厥人山上有埋伏吗?”传令官叹口气说:“短时间内要解冻只怕不可能了。”
“该想个什么法子呢?”程务挺陷入沉思之中。若是此战失利,自己前途事小,唐军的意图就全暴露了,那时再想破敌可就更难了。不知不觉间,程务挺走到一棵树下,不觉间耳边传来一阵马嘶声。他抬眼一看,是自己骑的那匹战马。经一夜的风雪,战马的蹄铁被冻住,无法移动,它显得焦躁不安,所以不停地嘶鸣。
程务挺正待上前帮战马除去蹄铁上的寒冰,这时,战马竟哗啦啦撒下一泡马尿来,尿液正巧落在了蹄铁上。奇异的事情发生了,蹄铁上的寒冰经热乎乎的尿液一淋,一下子化开了。见此情形,程务挺先是一怔,继而若有所悟地点点头。
程务挺将传令官叫来,着他传令全军,在正午之前,所有兵士一律不准撒尿,违者军法处置。这条奇特的命令下达后,兵士们都感到莫名其妙,人有三急,谁也憋不住,哪有不准撒尿的道理!尽管有怨言,但兵士们慑于军法,也只得强忍着。
眼见快到正午时分,程务挺吩咐把冻住的弓一字排开,让憋了许久的兵士挨个朝冻住的弓弦撒尿。一时间,只听淅淅沥沥之声不绝于耳。果然,那些冻住的弓弦一下拉开了,兵士们这才惊叹程务挺的妙招。
突厥人的粮车如期而至,他们万万想不到唐军会在山上埋伏。程务挺一声令下,山上万箭齐发,突厥人猝不及防,丢下粮车四散逃命,唐军趁机焚毁了所有粮车。
温傅得知粮车被毁,此时军中已无余粮,遂萌生了退意。不想裴行俭定了个十面埋伏之计,此役突厥大败,连温傅也被活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