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，又是一年新生入学时。

　　想起了去年我的表妹上大学前的情景，因为高考失利，以为能上重点大学的她，收拾行囊去了一个普通三本学校，每次我给她打电话问她干吗，她总说：“在学习啊。”

　　她的大一生活，每天除了学习，几乎没有别的：早上6点起来，背单词，听英语广播。

　　她高考最失利的科目就是英语，她不但要雪耻，还要及早准备四级。

　　8点半开始上课，中午吃完饭立刻回教室看书；一天满满的课程下来，傍晚到宿舍稍事休整，接着提水壶去自习室或图书馆，直到晚上将近10点回到宿舍，一头扎倒睡觉。

　　不参加社团、不恋爱、不翘课、不恶搞……表妹的刻苦得到了回报，她连续两个学期拿了学校一等奖学金，我打电话祝福她，她觉得这在预料之中，她的冷静让我惊诧。

　　表妹主动给我打过两次电话，一次是问我：要不要报商务英语考试，以考促学?另一次问我：她要不要准备留学?我问她，怎么这么早就想到了留学?她说，如果、能出去的话，会让家里人感觉有面子。我问：“那你自己呢?你怎么想?”她突然哭了，她说自己的想法重要吗?她永远忘不了高考失利时家里人那失望的眼神。她说估计她的大学生活，就是高四、高五、高六和高七。

　　我听完，眼泪要掉下来。为什么要把原本美好的大学过得这么苦?她反问：“那我除了好好学习，还能做什么?不是光我一个人刻苦学习，我们班所有同学都在埋头学习，不好好学习怎么考研?考不上研，出不了国，将来怎么找得到工作?找不到工作没有钱将来不是又要被人鄙视吗?”

　　我无语。她的痛苦、她的担心，并不是她一个人的。

　　这些孩子们，为了考大学，父母替他们做了一切学习以外的事情：小到洗衣、做饭、兴趣班、特长班，大到未来的选择，他们不得不将自己的梦想或爱好小心收起，他们成了一朵朵逐渐定型的干花，期待大学的自由之风吹来，好尽情释放。

　　然而，大学给了他们释放的空间吗?

　　时评人秋风说：“中国的高房价，毁灭了年轻人的爱情，也毁灭了年轻人的想象力。他们本可以吟诵诗歌、结伴旅行、开读书会。但现在，年轻人大学一毕业就成为中年人，像中年人那样为了柴米油盐精打细算。他们的生活，从一开始就是物质的，世故的，而不能体验一段浪漫的人生，一种面向心灵的生活方式。”回到自己的大学，面对教室的铜墙铁壁，如果我们还是仅为生计而筹划，青春的激情将何处安放?

　　从牛校牛专业毕业后，罗丹同学放弃大部委，放弃稳定工作，去农村学陶艺，去美国学艺术时，她也曾纠结过，郁闷过，但她最后选择了听从自我内心强大的召唤。这条貌似疯狂的路对不对?目前没有房、没有车、没有iPhone，也没有iPad的罗丹，用她那极富灵气的作品说明了一切。

　　所谓不破不立，也许那道禁锢着我们的，正是那个映射了现实的强大的自我，可不可以在大学本科(哪怕是大一大二)这短暂的时光里，放下过多的现实考虑，自由地思考，自由地呼吸，善待自己的内心，做几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，哪怕有点傻，有点二，有点疯狂?我们有多久没有不计后果疯狂地爱恋一把?我们有多久不以毕业后两家能否买房来考虑自己的归属?有多久不以此人对求职是否有利来确定交友的对象?有多久怕浪费优异的考试成绩而做了违心的选择?

　　面对现实，不是单纯要向现实屈服，青春给我们的答案，绝不会仅有考研、考公、就业、留学那么简单。前人的告诫固然可贵，父母的期待固然殷切，到了大学，路还是在你自己脚下，不是么?

　　但是你在什么地方呢?找不到自己，怎么走自己的路?想起著名的禅学公案，宣州刺史陆亘大夫问南泉：“古人瓶中养一鹅，鹅渐长大，出瓶不得。如今不得毁瓶，不得损鹅，和尚你有什么办法吗?”南泉喊了一声：“陆大夫!”陆大夫马上答应了一声。南泉说：“出来了!”

　　不做瓶中鹅，跳得出的才是好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