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美
1997年。嘉美跟母亲吵了一架，起因是她学习很差，母亲逼着她辍学到小厂里当工人，嘉美誓死不从，她想，我考不上大学，可我能找到一个可以考上大学的男朋友。
第二天下午，她在操场旁边拦截了巫鸣。巫鸣穿着白衬衫跟灰西裤，头发自来卷，皮肤白得接近透明。他恍惚了半天说，再过一年，我就得回上海参加高考。
这个回答，让嘉美失望透顶。她对自己说，幸好还有个程北，木讷一点，其实还算不错。
她递了一张纸条给程北，上面写着，如果我做你女朋友，你考上大学后能不能带我走?
程北没有拒绝，也没有答应，他兀自趴在那里看书，只是第二天的数学测验，他出乎意料地败给了巫鸣，成为了第二名。
没有人知道那年夏天发生了什么，总之程北的学习跌得很厉害，巫鸣对他说，别再跟嘉美在一起了，否则你永远追不上我。嘉美也跑来对他说，我们分手吧，我喜欢的是巫鸣。
程北最后还是一败涂地，他在学校红榜前站了一个上午也没找到自己的名字。
嘉美在上班，枯燥机械的工作。程北就站在她的面前说，跟我走吧。
程北对嘉美一直很好，在那间租来的地下室里，当他拼了一天回到家的时候，他会送给嘉美礼物，样式好看但作料粗糙的淑女裙，盘发器，过期的时装杂志，空手而归时，他的礼物总是那一句，再撑一段时间，我们就搬到地面上去。
终于有一天，程北把家搬到了地面上，那套租来的房子很小，嘉美最喜欢坐在窗前看上海，虽然只能看到一小角，但是只要有程北在，她的视野就会越来越宽阔。
程北要她蓄起了长发，穿上画报上那些典雅的裙子，镜子里的那个人果然空前秀美。他带她出门去吃饭，有些带着老婆孩子的男人还盯着她看，嘉美只去过一次，便不想再去了。
有一天程北喝得酩酊大醉回来，第一次在嘉美面前哭泣，他抓着嘉美的手说，他的工程队拿不到竞标没关系，可是他绝不会出卖自己的女人。他说嘉美，我们结婚吧。
他在嘉美的怀里哭睡着了，一觉醒来，他揉了揉红肿的眼睛，饭都来不及吃上一口就出了门。
嘉美觉得自己罪孽深重，他总是一个人把世界扛在肩膀上，而她，什么都没做过。
所以那个男人造访，她让他进了门，男人说如果程北再拿不出什么更有竞争力的东西，他就要做出决定，除非嘉美肯做出点牺牲。他握住了她的手，她没拒绝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咬着牙承受过来，这是她能为程北做到的唯一一件事。
幸好程北什么都不知道。
巫鸣
2009年，巫鸣的公司还是半死不活，不过靠着几个媒体的熟人，虚报了几个显赫的数据，他有幸得以参加给创业者举行的颁奖大会。
会议最后一个内容是合影，他听到后面有人在交谈，一个人说，你今年赚了多少，另一个声音很淡定，今年市场不太景气，估计超不过三百万。
巫鸣回头看了一下，正好撞见那人的目光，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，巫鸣说，程北，好久不见。
来到饭店喝酒叙旧。程北的话照例很少，巫鸣说他的公司现在还是名不见经传，可是前途光明，因为他正在研发一种新型环保建筑材料，一旦上市就可大获成功。程北笑了，敬了他一杯酒。
程北说，我最大的成功，就是嘉美还在我身边。
巫鸣的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嘉美的身影。当年，她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发，红扑扑的脸显出羞涩，你喜不喜欢我?她低着头问他，他想说喜欢来着，可到底没说出口，知青下放的父母早就把他的前程打理好，他终究要回到素昧谋面的故乡，一句喜欢又能改变什么?
程北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，他说，我知道，你喜欢嘉美，喜欢得要命。
巫鸣醉了，他在想，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之后，嘉美会变成什么样子。可三天后，他居然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：下午三点图书馆，嘉美。
他从来没有去过图书馆，他惶惑地走遍每一个角落，终于在一扇茶色窗户前看到了那个背影，修长安静，像服装店里永远沉默的塑料模特。
他说，嘉美?
她点头，怎么，认不出来了?
还是当年的五官轮廓，只是岁月的打磨得过了度，让她呈现出白玉一样的皎洁和微冷，那是一种陌生的气质。
嘉美说，程北送她去日本上过一年淑女课，她学过茶道跟插花，在家靠读书看电影打发赋闲的光景，每年独立旅行一次，去到最远的地方是西藏。青山绿水跟书墨幽香可以重塑一个人的骨骼，巫鸣想不通，嘉美怎么会爱上这种生活。
十三年，还不够改变一个人?嘉美轻描淡写。
嘉美说，晚上去你家吧。
纠缠
巫鸣打电话给程北，旁敲侧击地闲聊，试图搞清楚他跟嘉美到底是怎样的关系，程北很坦然，既要相濡以沫，又要互不干扰，自由的爱情才能长久。
程北的爱情哲学超脱到让巫鸣无语，又不能争辩，只有避着嘉美的一再追索，却一次比一次艰难。
最后一次是在晚上，嘉美狠狠砸响他家的防盗门，手里提溜着断了根的鞋，醉醺醺地歪倒在巫鸣的怀里，像一束着了火的蔷薇。
她说，你是想撕烂我的衣服，还是想一件一件脱掉?
巫鸣转过头去，直到她缓缓地凑过来，胆小鬼，就像当年你连喜欢我都不敢承认，你永远都比不上程北。
巫鸣不说话，但是他的手抖得很厉害，当战栗蔓延了全身终于无法控制的时候，他突然向她扑了过去。嘉美却抗拒起来，这场僵持无声地持续了两分钟。她咬了他，咸涩的眼泪浸入流血的伤口，疼得难以自抑。
那天晚上，巫鸣睡得很安稳，他做了，所有的后果他都可以承担，又何必辗转难眠?
可惜后来嘉美再也没有出现。这时，研发之中的新型建筑材料却被人捷足先登，巫鸣看着自己两年的辛劳付诸东流，一切都是那么诡异。
灵光乍现，他再度想起了嘉美，如果没有内鬼，那么能有机会获得他电脑里材料的只有她一个人，那天晚上，在他熟睡之后发生了什么，谁也不知道。
过了那么久，嘉美才打电话来，她旅行归来，巫鸣，我们在一起吧。
这个结果，在巫鸣的预算之内。他开玩笑一般地说，那天晚上，是不是你拿走了我电脑里的资料?
沉默很久，他听到她干涩的声音，是的。
他猛然挂断电话，锁上了公司的门，投进了夜色。
夜幕下有些女人生长了出来，他就随便采了一朵，那个女人应付了几分钟，突然看着他的眼睛，你是不想做，还是不想和我做?
他愣住，有什么区别?
区别就是，不想做就别做，不想和我做，就去找那个你正在想念的人和你做。
他觉得这个女人够诚实，至少比嘉美诚实，便要了她的号码，他说，等我下次想做的时候，就来找你。
真相
有很多事情需要解释。嘉美发了条短信给巫鸣，让他务必明天上午在家等她，巫鸣答应了。
嘉美敲响巫鸣的门，巫鸣穿着内裤开门，脚底下是散落一地的衣物，女人的高跟鞋，白色T恤，牛仔裤，黑色的蕾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