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我和左言是暑假在高尔夫球场兼职做球童时认识的。
左言是个眉目清秀的男生,穿着白色球童衣服的他显得格外清风秀逸,我喜欢他。
碰到没人来打球的时候,我和他就会躲在芳草茵茵的某个角落偷懒,看花看树看风景,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好有意思。
那天,也刚好是这样一个日子,我和他坐在山坡,风有点大,我觉得自己应该向他表白。
但左言的话来得比我更快,他很忧郁地跟我说:“小丸子,我喜欢上一个女生,但她有个很奇怪的要求,如果想让她做我的女朋友,就必须亲手缝制一个布偶给她。那是女生的活儿啊,我怎么会嘛!”
我忘了准备向他表白的初衷,当即对他说:“你不会,但我会,我可以帮你啊。圣诞节之前我帮你缝好一个布偶,到时你就跟她表白啊。”
左言很高兴,他就真的放下心了。
2
对于女孩子来说,女红大抵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兴趣。
但我没有。
我只是无法忍受左言的忧郁,他一忧郁,我的心都被会揪起来,我就会想尽办法让他开心起来,我喜欢看着左言嘴角泛着动人的笑意,更何况,当我跟他说我会做布偶的时候,他那种无法掩饰的钦佩表情着实让我兴奋了好长一段时间。除此之外,我还有着小小的私心,想着左言到时如果表白失败,说不定我就可以成为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。
不过,让人感到难为情的是,我根本不会做手工,然而谎言已说出,我必须尽快将谎言变成事实。
学校附近那个商场有一家手工铺,于是我央求那店主教我,店主很精明,她说:“行,前提是你每个周末来这里做兼职,到你学成出师为止,如何?”
这个要求真的有点卖身为奴的感觉,但我可以怎样?要拜师的是我,师傅有什么要求,做弟子的也只好遵从了。
3
手工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,虽然缝制的步骤就那么几个。我笨手笨脚,缝起来的线就像一条条蚯蚓在爬,愈看愈觉得对眼睛很残忍。
左言打电话给我,问我为什么自从回学校以后就没跟他联系了。当时的我正在手工铺里忙里偷闲地穿针引线,我只是跟他说毕竟不在同一个学校,偶尔联系就不错了,哪里还敢奢望经常见面!何况,你不是有心上人嘛。
他听我这样的话,居然神秘兮兮地说:“我喜欢那个女生叫杜安安,你知道吗,她和你是同一学校的。我观察过了,周二晚上你们上公共课,她也会过去,你陪我混进教室好吗?”
杜安安?我认识,不但同一学校,还同一个系呢。
我没有办法拒绝他,所以,我搅进了他的浑水里。
那个晚上,左言一直魂不守舍,教授在上面讲课,他就只顾着看他的杜安安。我忍不住碰了一下他的肩膀,叫他不要太过张扬,毕竟是在教室。他被我这一碰,恍若灵魂出窍的人霎时回神,居然很大声地问我:“怎么啦?”
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啦,我还准备问你想怎么呢。
所有的人都望向我们这边,我真的好尴尬,幸好教授人好,只是笑了笑,并没有追究下去,但我好想找个地洞钻下去。
杜安安也望向这边。下课的时候我没再理会左言,一个人走出去,杜安安却跟上我,笑眯眯地对我说:“小丸子,刚才你脸红的样子好可爱哦。”
“是吗?”被自己情敌这样讲,究竟是幸或不幸?
反正左言就有幸了,因为自那以后杜安安经常找我们一起玩,一起去果熊奶茶店喝奶茶,一起去学校西门吃烧烤。
但我并不喜欢这样,我不想做别人的电灯泡,特别是自己心上人的电灯泡。
左言来我们学校的次数愈来愈多,我开始慢慢按下心里那根爱他的神经线。我想圣诞节到来的时候,左言就可以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了。
至于我,也应该功成身退了。
4
周末的时候,我继续来到手工铺里做兼职同时学艺。
作为初学者,想必每个人都有被针刺到的经历,甚至还会有一种认为自己学不好,不再想学下去的念头。
别人有没有我不知道,至少我有过。
那天,可能是自己不够认真,那枚又细又尖的针就这样刺进我的皮肤,冰凉的触感之后就是尖锐的痛楚。我赶紧把手指放进嘴里含着,眼睛的斜光却看到一个轻巧的身影像阵风似的来到我身边,我抬起头,杜安安一脸笑意地望着我。
对上我疑惑的眼神,她吃吃地笑着:“我出来逛逛而已,没想到碰到你。”她眼尖,一下就看到我缝制的麋鹿布偶,她眸光一闪,我手里的布偶迅速被她抢过去,“小丸子,你好厉害啊。居然会做手工。”
我极其无奈,这布偶明明就是为她而做,她却跑来说我厉害。
见我没出声,她继续说:“左言说喜欢我,但我在爱情上没办法喜欢他,我只好叫他亲手缝制一个布偶再来跟我表白,反正他也不会缝,让他自己知难而退。”
这下我不能沉默了:“你之前跟他说这些话的目的只是为了吓退他?!”
她嗤了一下:“当然,这个办法有意思多了,难道叫我直接拒绝他吗?!”
她的话就像施出吸星大法,把我身上的力气都吸光了,我充满了挫败感和耻辱感,师太说每一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的傻子。
我也觉得自己是傻子,缝制布偶是杜安安对左言的要求,与我有什么关系?我来这里做兼职,做布偶,到最后却几乎成了一个笑柄!
不,我不愿继续这样下去了,被针刺过的手指还隐隐作痛,而我现在已决定放弃了。
5
大四那年实习的时候,我选择去了高尔夫球场附近的公司,左言去了西安,那个对我来说极其遥远的地方,至于杜安安,她最终真的没有答应左言的追求。
因为之前和守门的小老头很熟悉,所以,每天下班之后我都可以随意地进出高尔夫球场,我经常爬到以前和左言在一起玩耍的地方,在那里一坐就是大半个钟头。
我还是很想念那段日子,一如我依然很想念左言。
左言打电话给我的时候,我正准备前往高尔夫球场的咖啡厅。
他对我说时间过去那么久,他才发觉自己喜欢的人其实是我。
我握着手机站在那里很久,才胡乱地应了几句,随即收线。
我的男朋友走过来,牵着我的手走进咖啡厅,问我刚才为什么傻站着,我笑了笑,只说没什么。
说起来,我和高尔夫球场真的很有缘分,因为我和男友也是在这里认识。
他偶尔会陪老板来这里打球,而我,在某次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就碰到他,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吸引了他,总之,后来他就开始追求我。
对于左言,没错,我确实还在想念他,或者说我只是想念那段纯粹喜欢一个人的感觉,所以,就算他喜欢我,对我来说,也不能代表什么意义。
我把麋鹿布偶挂在男友的车上,我问他喜不喜欢,他认真地望着我说:“只要是你做的,我都喜欢。”
为他这一句话,我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。
麋鹿布偶是件已经完成的作品,我终究没有半途而废,就算被针刺过,就算最初学做手工的动力已经消失,但我没有放弃。
其实这样的过程何尝不是爱情的过程,我爱左言,但他不爱我,他不爱我就算了,还那么傻,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卑躬屈膝,我被他这样的低姿态伤害,我觉得爱情就是个屁,我甚至还萌生过不再相信爱情的念头。
但那只是一刹那而已,如同我的布偶,我终于还是完成了它,只是我不再送给左言,我把它给了懂得珍惜我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