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pple:飞快奔三仍然减肥失败的胖妞儿,喜欢写字却又懒又慢,号称鸽子王。1108的故事来自于某一个下班堵车的晚上,拥挤的公交车上,整个城市光彩迷离,一边听广播,一边有一些往事在脑海里飞快地过,于是假装文艺女青年开始忧伤,觉得自己精神不正常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。还有一个诱因,就是她一直希望可以开个铺子,但是又不知道要卖点儿什么,如果真的经营一个为别人提供发泄场所的铺子,生意会好吗?又如果,有一对郁闷的男女,在此相遇并相识,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?于是,序幕拉开。
1.
记不得在宣明工作室第几次遇见王允苏了。他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,短短的平头,穿一身运动服和脏脏的球鞋。皮肤有点黑,眉毛很浓。
我们有好几次一起站在银星大厦1108的拐角处等电梯,还有好几次在1108的走廊里擦肩而过,后来是点头一笑,再后来,我跟他搭讪,知道我们的学校在同一条路上,其实,相隔不到5分钟的路程,于是,我偶尔搭他的车。
那是一辆连刹车都没有的旧自行车,也没有锁。不过很长时间从未丢失,我想应该是没有人愿意去偷这样一辆车,我一百多斤的体重在后架上晃晃悠悠,总担心会掉下来。
王允苏说知足吧,它给你省了好几块公交费呢!
很奇怪,我们一直在宣明工作室相遇,却从来没有问过对方,你去那儿干什么!
2.
王允苏的生活总是忙碌而充实,他做着好几份不同的兼职,从健身中心的小打杂到卖洗衣液的零工,每周日还去很远的郊区给一个考试从来没有超过20分的小男孩儿补习英文。他常常说沈丹尼你们这种衣食无忧的娇小姐怎么懂得什么是生活,你们充其量也就知道抬头45°望天忧伤!
其实我并不是王允苏说的那样,什么娇小姐什么忧伤对于我来说都是浮云。我的学杂费还是助学贷款交上的,每个月家里给的生活费不超过300块。我之所以看起来像个富二代是因为我有脑子,我从大一就开始卖化妆品,卖电话充值卡,推销英文报纸,帮人在网上当托儿发帖拿提成,还帮过一家淘宝店当客服,总之,赚钱的方法很多。
我也很忙,没有空去望天和忧伤。
没有跟王允苏说这些,因为我们还不熟,至少没有熟到可以什么都对他说。
3.
我跟王允苏熟识起来是在有一次从1108一起乘电梯下来,他说今天不想回学校了,要不然,我们俩去唱歌吧,你愿意吗?
我们去了附近的KTV,包了下午场,从中午12点到下午6点的。可是我们唱到6点还意犹未尽,又续了包间,到午夜12点,后来我睡着了,实在唱不动,我醒来的时候王允苏坐在旁边听歌,他说丹尼,为什么人在失落的时候,觉得每一首歌,唱的都是自己。
我知道他一定是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感情,但不知道有多失败。爱情这种事,谁能保证自己一直不受伤!就像很久以前季东明还是我男朋友的时候跟我说,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,人这一辈子,不被别人甩个几次,是难长大的。
后来季东明甩了我,是的,我长大了。现在我在哪里遇见他都不会觉得尴尬更不会心碎,我会直接在食堂拦住他跟他的新女友,喂,借我的200块该还了!
忘记吧!我对王允苏说。忘记了就好了,要不然,就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,实践证明,后者更实用。
4.
按照故事发展的规律,我应该跟王允苏在一起的。我也以为是这样。王允苏说如果我们现在在一起,那你一定是个替补,你愿意吗?
我回答他,不愿意。
后来我给他发短信说,其实也不是特别喜欢你,就是觉得无聊,打发时间。你小子命好,赶上我的空窗期,人一无聊就发春,没什么特别的。
王允苏很快回了短信,我知道的,你也看不上我,我认识季东明,帅得跟明星一样,你叫我忘记,自己也要忘记才是呀!
这句话倒是让我对他的好印象又加分了,我喜欢聪明又体贴的男孩子,譬如王允苏那样的,并不是季东明那样的。他总是在我面前显得姿态很高,将手机故意落在我这儿,让我看见别人发给他的暧昧短信;要不然就是挑剔我的发型和衣着,说我不会打扮,不如谁谁谁,土得像一只土鸡。
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跟他在一起两年多,甚至在他离开我之后一度快要自闭,有时候习惯了某个人,就好像畸形的指甲长进了肉里面,想要修剪,就会很疼很疼。
5.
大学里最后的两年我们来往越来越密切,他会在很冷的冬夜翻墙去外面给我买虾粥,只因为我说想吃;他会用4个月的家教工资给我买往返厦门的飞机票,只因为我说想去;我们常常在KTV唱歌,唱午夜场,唱累了两人蜷缩在沙发上睡觉,他会提醒我先去把妆卸了,要不然会伤皮肤;有时候我们通宵上网,他会去旁边的小卖部敲门,给我买水果和鸡腿。
他把男朋友所有该做和不该做的事全做了,却始终不会牵我的手。
我们好像都把对方当做自己心底的那一个人,而且享受这样的自我欺骗。
然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,这个夏天来到,我们就要分道扬镳,去谋求自己的生活。
6.
这一学期我去1108很少,我经一个网友介绍,去做了职业粉丝的兼职,赚得不少。而王允苏已经找到了工作,在一家4A公司做设计师,是他完成毕业论文时导师的小舅子开的公司,导师挺喜欢他,就介绍他去了。
这就是说,毕业之后,他也不会离开这里,而且,这里是他的老家。
那我呢?我对自己的未来,应该比谁都明确。那就是找个好男人嫁了,这是我妈以及我整个家族的希望,因为我从小跟妈妈相依为命,从初中开始都是亲戚赞助我上学,一直到大学申请的助学贷款。我长得不赖,上到大学毕业,应该能找个不错的男人,管他是秃顶还是啤酒肚。
经常有人说,丹尼,你要争气,你妈妈全靠你了。其实我想说,靠我自己的力量,虽然不能锦衣玉食,让她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吧。
但是,如果可以锦衣玉食,为什么不呢?
毕业离开的那一天飘着毛毛雨,王允苏说来送我的,到中午的时候发短信说领导让他陪吃饭,不能来了。
我没有回短信。但当火车开到一半的时候,我毅然下了车,然后买了一张返程票。我在王允苏的单位楼下打电话给他,我说王允苏我回来了,我不走了,我们一起努力,你愿意吗?
王允苏没有下楼,他说,丹尼,我不愿意。
7.
我还是留在了这座有王允苏的城市,找了份工作,希望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锦衣玉食。王允苏偶尔给我打个电话,更多的是在QQ上说话,我感觉他一直在身边,我好像从来没有回来,一直在他身边。
时间就像一把杀猪刀。豆瓣上说。
女人过了25岁,便开始迅速老去。我开始注意起脸上的变化,眼角起了细纹,黑眼圈越来越大,时间越来越长;眼角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长的斑斑点点,不管用什么方法,都不见褪去……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越发觉得之前的家族理论是多么正确。因为不管怎么努力,想要快速发家致富,都显得那么遥不可及。
我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一个有钱男人结婚,然后生个孩子,走上正常的生活轨道。
而不是像王允苏这样快30岁了还穿着运动装,做着一份月薪不到5000块的工作,听些小众歌曲,咖啡当水喝,标榜文艺青年的小愤青。
虽然他有一天精神抖擞地来找我,对我说,丹尼,如果我想陪你过下半生,不是替补,你愿意吗?
8.
我不愿意。
宣明工作室的医生给我介绍了一个男的,有点钱有点丑,但是没关系,看多了就习惯了。我们用3个月时间来了解对方,然后觉得满意,他的家人开始找大师算日子领证,商量摆酒席。
宣明的医生对我说,你就好了,找到如意郎君,以前一直跟你前后脚来的那个男孩儿,最近又来了,每次都是你隔壁那间房。他可惨,以前有个女朋友,年纪轻轻的,因为家里没钱,18岁就让她嫁人,后来她逃了。他一直等她回来,虽然之后遇见个喜欢的女孩儿,但是不敢接受人家,怕之前那个姑娘万一过得不好,回来还可以有个依靠。前段时间听说那姑娘在广州嫁人了,还嫁得很好,男孩儿就准备去跟喜欢的女孩儿求婚,没想到,人家等了这么多年,就没等到最后几天,要嫁人了,你说,惨不惨?
我听了之后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,不知道怎么走回去的,想拨王允苏的电话,但是手机拿起了很多遍,始终没有按下那个通话键。
9.
宣明工作室是一间小小的心理诊所。里面有一些小房间,我总去的那间门牌号码是1108,可以让你一个人待着,并且做了很好的隔音。以前,觉得心里难过的时候,我总是花80块钱在里面待上几个小时,要么放声大哭,要么狠狠睡一觉。
除了我,还有王允苏,也许有时候,我们就隔着一层墙壁,一起怀着自己的心事,尽情释放,可是我们从没有让对方走进彼此的心。
这是我最后一次走进宣明工作室。我想,从此以后,我再也不会来了,一边是开始全新的生活,一边是忘记王允苏,那个和我有着同样命运的男人。
1108的门牌,依然那么醒目,我推开门,愣住了,王允苏在房间里,他从背后拿出一枚戒指,对进来的我说,丹尼,我想陪你过下半生,嫁给我好吗?我迟疑了一下,有点不知所措,他盯着我的眼睛在那里微笑。丹尼,这戒指我存了好久的钱,买都买了,你就收下吧。我慢慢吞吞地把手伸了过去说,好吧,你给我戴上,我看合适不合适。
王允苏开心地帮我把戒指戴上说,工作室的医生跟你说了我的情况吧,医生也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了,我觉得我们是两个被命运塑造得一样的泥人,最有权利在一起了,你说呢?
我点了点头,把身子贴近王允苏,第一次,1108这么明亮,亮过整个城市华丽而寂寞的霓虹,我和王允苏牵着手走出了宣明工作室,我知道我们是真的再也不会来这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