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四川女大学生谢娇英来说,她短短十几年的人生就像一出跌宕起伏的戏剧:3岁,生母弃她而去,继母走进她的生活;15岁,父亲癌症去世,继母为她组织新家;18岁,生母突然归来,要求她和继母断绝关系;19岁,她患重症,生母再次遗弃她;独居出租屋,等待死亡时,她意外地在报上看到了继母的一则“寻人启事”,故事又有了新的转机……
艰难选择题:
生母和继母你选谁
2006年8月20日下午,四川女孩谢娇英正准备和同学一起出门庆祝,自己接到了成都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,突然,她被门口的两个女人堵住了,其中一人是谢娇英的一个远房姑姑,另一个,她觉得有些面熟,却想不起是谁。谢娇英傻傻地站在那里,直到姑姑过来捅了捅她的胳膊:“这是你亲妈,还愣着干啥?”
“亲妈?”谢娇英愣住了,从前那些痛苦的记忆一下子被掀起来。
故事要追溯到15年前,那时,谢娇英只有3岁。
谢娇英出生于四川德阳的一个小镇,父母都是农民。一天,父亲谢昌盛从外面的工地上回来时,发现妻子王芸香不见了,而女儿在屋子里饿得“哇哇”大哭,谢昌盛赶紧给女儿弄了点吃的,便出去四处寻找妻子,最后,搜寻无果的他在家里的地上发现了一张字条,看后,他顿时如雷轰顶,妻子明确地向他提出了离婚,只说办离婚手续的那天,她会回来一趟。
谢昌盛不知道好好的家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,他辗转打听,才知道原来妻子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,这个男人名叫苏建起。
直到父亲和母亲离婚那天,谢娇英才再一次见到自己的生母,她穿着漂亮整齐,齐膝套裙,脖上搭着一条樱桃红的羊毛围巾,俯身拥抱女儿时,她的红围巾贴在谢娇英的脸上,很温暖。谢娇英试图拉住妈妈的手,想让她留下来,可妈妈还是走了,决绝、干脆。
此后,每年冬天,王芸香都会来一次,给谢娇英带来一些衣物、零食。直到继母刘海棠进入谢娇英的生活,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。
刘海棠真心对谢昌盛父女,可谢娇英却执拗地认为,母亲走了,这个继母又将爸爸据为己有,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。痛苦的童年经历,让这个年幼的孩子时时提醒着自己:只有把继母赶走,爸爸才会回到自己身边。于是,谢娇英开始想方设法诬蔑刘海棠,她找父亲告状,说刘海棠不给她饭吃。可谢昌盛根本不相信,还劝女儿要好好对待继母。见这招不灵,谢娇英再使一招,她抓破自己的手臂,跑到父亲面前哭着说:“后妈打我,她比坏蛋还坏。”这回“证据确凿”,由不得谢昌盛不信了,他狠狠地打了刘海棠一顿,那晚,刘海棠蜷缩在墙角,伤心哭泣。
可即使如此,善良的刘海棠依然把谢娇英当成自己的女儿那样,真心相对。她每天送她上学,接她放学,照顾她的起居饮食。一天,谢娇英无意中听到父亲跟继母商量着再要个孩子,“我们已有英儿了,她念书负担重,等她长大了再说吧!”继母的话好像是催泪剂,让谢娇英听着听着,竟流下了心酸的泪水。
终于,谢娇英心安了,她开始叫刘海棠“妈妈”。继母勤劳善良,小家被她经营得幸福甜蜜,家里整天荡满欢乐的笑声。
可是,好景不长,谢娇英读初三下半学期时,谢昌盛突然被检查出患有急性胃癌,一年后,他匆匆撒手人寰。家里的大山倒下后,亲戚们也逐渐与她们断绝往来,刘海棠一边要照顾女儿,一边要偿还当初为了给丈夫治病及办理丧事欠下的债务。半年后,这个平日里内秀温柔的女人,做出了令全镇人瞠目结舌的事,她通过广播电台,公开给女儿寻找“爸爸”,无关相貌和年龄,只要对女儿好就行。谢娇英跑回家哭着问她:“妈妈,你为什么要这样?这对你不公平!”
“英儿,你还要上大学,我一个人怎能供得起你?”继母的话那样轻,却又那样沉重。谢娇英紧握着继母的手,那双曾经光滑舒展的手,已长满了老茧,蜷曲着无法伸直……
半年后,继父张强进了家门,正式当起谢娇英的“爸爸”。
一晃就是15年。谢娇英年已18岁,身体健康,成绩优异,前途一片光明。谁想,就是在这个时候,生母出乎意料地出现了。
眼前的“亲妈”有点激动,扑过来就想拥抱谢娇英,但被娇英下意识地躲开了。身材匀称,面容整洁,几缕白发在妆扮精致的发丛间若隐若现,谢娇英暗暗地拿眼前这个女人跟记忆里的那个母亲比较,的确,她就是生母王芸香。然而,一时间,错愕、尴尬、惊喜、难过,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斥在谢娇英的心中,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。她喊不出“妈妈”。
继母继父闻讯相继赶来,他们和生母以及远房亲戚坐在一起,像谈一场生意一样商量谢娇英的归属问题。生母直言不讳地提出,自己可以单独负担女儿今后的一切费用,但女儿必须从此断绝与继母一家的往来,只逢年过节回去探望一下。生母眼圈发红,声泪俱下,声称亏欠女儿太多,一定要全部补上。
“十几年前,你一声不吭地走了,现在女儿长大了,考上大学了,前途就在眼前,你却来要孩子,是不是太过分了?”刘海棠表示反对,闻讯赶来的邻居们更是口不留情,对生母一顿指责。
这时,姑姑站出来调解,她建议让谢娇英自己选择跟谁,大家应该尊重孩子的选择。
灾难袭来,
生母再次将她遗弃
云生雨,土生田,土地生流年,哪个孩子又能忘掉自己的母亲。小时候,每次听别人笑她是没娘的孩子时,谢娇英就会对母亲充满恨意和思念。同时,谢娇英还有一个很现实的考虑,自己虽说考上了大学,可每年近两万元的学费和生活费,对继母来说将会是一个沉重的负担。谢娇英想,现在是个好机会,倒不如跟着生母走,还可减轻继母家的负担。于是,谢娇英犹豫着说出决定,我跟生母走!
听到女儿的这个决定,刘海棠的心都要碎了,她理解女儿复杂的心思,一时间却无法接受,嚎啕大哭……
前往成都的路上,谢娇英一直闷闷不乐,眼前晃动的全是继母的影子,她流着泪给继母发了条短信:妈妈,请保重,你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。继母的回信令人心痛:英儿,只要你是幸福的,这幸福是不是我给的并不重要。
从德阳到成都的路并不远,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,谢娇英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家;一个不大的院子,环围着一幢三层小楼,一楼为通透的大开间,是一家小型皮革加工厂的厂房,二楼是工人的宿舍和办公室,生母一家住在三楼。
王芸香的丈夫苏建起,也就是皮革工厂的厂长,他对谢娇英十分热情,吃晚饭时,不时地给她夹菜、倒饮料,还不住地夸奖她:“娇英,你大学毕业后,哪都不要去了,就来帮我管理我的工厂,咱们将生意做大!”
谢娇英平静地回答道:“离毕业还早呢,这个以后再说吧!”对于这个曾经拆散了她的家庭的男人,谢娇英没有一丝好感。
晚上十点多钟,王芸香来到女儿的房间,温柔地对她说:“你以后对他的态度要好些,他白天说的是真心话,你弟弟是弱智,公司将来就只有指望你了,你好好做,到时把公司做好了,对你也有好处。”谢娇英听着母亲的话,突然心里感到有些失望,她怀疑母亲这次之所以接她回家,不完全是因为纯粹的亲情和母爱。
2006年9月1日,谢娇英走进了大学的校门,五彩斑斓的大学生活,让她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。由于谢娇英美丽可爱,被同学们称为“班花”,而品学兼优的她还加入了学生会,并在校外找了两份兼职,勤工俭学。
学习和工作成了谢娇英生活的全部,平时,她很少有时间回家看望继母,只是偶尔打个电话回去问候一下。谢娇英并非忘恩负义,她暗下决定,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,毕业后努力赚钱,等自己有能力了,再来好好回报继母的养育之恩。
没人会想到,一场残酷的劫难,正在悄悄向这个善良的女孩袭来。
2009年6月5日,谢娇英突感身体不适,腰上有块手掌大的皮肤奇痒,去挠时感到深层肌肉刺痛,走路时腰部疼痛。第二天,谢娇英就感觉左腿迟钝、麻木。第三天,两条腿都痛起来,左腿开始行动迟缓,另一条腿也开始麻木……6月10日凌晨,谢娇英刚下床,就“扑通”一声跌倒在地,任凭她怎么努力挣扎,也站不起了,腰和腿部感到锥心的疼痛。室友们吓坏了,赶忙拨打120,随即救护车呼啸而至,谢娇英被送往四川大学华西医院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