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过年了，要购置一些年货。冯银手头没钱，就上村主任家去要债。半年前，猪价暴涨，冯银卖掉两头大肥猪，拿到六千多元钱。打算去买辆摩托车，可钱揣在身上还没焐热，村主任就上门来说装修房子，钱一时凑不够，找冯银借点钱。冯银人忠厚，卖掉两头大肥猪，钱刚拿到手，说没钱，村主任怎么会信，于是就把五千元钱借给了村主任。村主任说顶多一个月就还，可一去半年多了，听都没听到村主任提还钱的事。
冯银来到村主任家，村主任一家正在吃晚饭，餐桌上十分丰盛，一大盘猪蹄，一大盘烤鸭，一大盘煎鱼，还有炒猪肚，红枣炖鸡等好几样菜。冯银见了馋得直咽口水。村主任叫冯银坐下来陪他喝杯酒。冯银就坐了下来。村主任一边给冯银面前的杯子斟酒，一边很温情地说：“说曹操，曹操到，刚才我们一家还在念着你呢!念你人情好，懂事明理。我们借你伍千元钱，你知道我们家这时困难，拿不出，也就不问。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三生有幸!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忘不了!过了年，再怎么样，我们也得想办法还你!”听村主任这么一说，冯银心里暖暖的，软软的，也就不好开口提钱的事。只是被村主任灌了一肚子酒，醉熏熏地回家。
冯银回到家，他老婆问他拿没拿到钱。冯银打着饱嗝就一句：“人家有自然会还。”冯银老婆的眉头就锁起来，说：“村主任会没钱？鬼才相信。他可能看你傻乎乎的，想赖账。”冯银有点不高兴地说：“女人真的是头发长见识短，村主任会赖你那点钱？”收不来账，女人本来很生气，听男人说自己头发长见识短就更来气了，便气鼓鼓地大声嚷起来：“你头发短见识长，你是个猪头你知道不知道？那点钱，那点钱还是我辛辛苦苦喂猪换来的呢!要不来那钱，我看你这年怎么过？借的时候说一个月还，现在半年多了，要不是上门去问，连个招呼都不给你打，不是想赖账是什么？人家就看你是个猪头!”夫妻俩就借钱出去讨不回来的事吵了一阵。
年过去了，仍没见村主任来还钱，冯银就上村主任家去讨债，村主任听了，就竖起眉毛，两眼直杠杠地瞪着冯银，装着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，说：“你说什么，我欠你钱？”听口气，村主任确实要赖账了，事情果然被妻子言中了，他脸就刷地黑起来，眼睛眨巴眨巴，眼角滚动着酸泪，他乞求着说：“村主任，你别这样，我们穷人家，五千元是个不小的数目啊!”村主任就知道冯银是个软蛋，便拍着桌子吓唬他：“瞧你傻乎乎的样子，没想到胆子还大咧，敢上老子家来敲诈。”冯银又气又悔又恼，又没法儿，他带着哭腔说：“求你啦，别赖我，我们穷人家的日子过得不容易啊!”看着冯银那傻样，村主任淡淡一笑，两个手指在桌上面敲敲，才说：“你这人哪，笨就是笨在这一点，有什么困难好好跟我说，我可以考虑给你弄个低保，可以帮你伸手要点救助什么的嘛!来这一套，谁教你的啊？说我欠你钱，有欠条吗？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我是个有钱人，还会向你这乞丐样的家伙借钱？”冯银“哇”地哭起来，指着村主任气愤地骂：“你赖!你狠!你恶!”便转身出村主任家门。
冯银走后，村主任老婆说这样恐怕不好，村主任笑眯眯地说：“有什么不好，吃就吃这样的软蛋，不用吐骨头。”
冯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。冯银回到家就往床上躺，脸铁青着，总觉得心里隐隐地作痛，痛得喘不过气来。冯银的老婆见状发慌了，赶忙去向邻居借了几百元钱往冯银手上塞，叫他上医院去做检查。
从医院出来，只见冯银的脸像死灰样。他老婆问他到底得了什么病，他一声不吭，把一张纸啪地放在桌面上。他老婆拿来一看，是医院出具的诊断书。上面“肝癌晚期”四个字赫然入目。冯银老婆拿着诊断书的手颤抖着，瘫坐在椅子上眼泪夺眶而出。冯银却找来一把杀猪用的尖刀，一把砍柴用的斧头，打来盆水，在门口的磨刀石上霍霍地磨起来。磨好尖刀又磨斧头。斧头和尖刀都被磨得寒光闪闪的。他老婆一直倚在门边看着他。当他把斧头和尖刀都磨好后，老婆问他要干什么去。他说：“上村主任家要债去，决不让活人欠死人的钱!”冯银来到村主任家，“啪”地将斧头重重地往桌上放，又“咚”地把尖刀狠狠地插在桌子上。灯光照射下，斧头和尖刀都寒光闪闪的。然而，村主任并没有被吓住。村主任一贯地认为，像冯银这类偶尔像是吃了老虎胆似的家伙，只要吓一吓又是条孬虫。他原是躺在沙发上抽烟，看到冯银的行为，如弹簧一样抽身站起来，指着冯银喝道：“你不要命啦？”这回冯银并没被吓成孬虫，他双眼怒视着村主任，怒喝声比村主任的还大：“老子就是要命也要不长了，你兔儿今天不还老子钱一同见阎王爷去!”说着，将那张医院诊断书丢过去，然后一手操起尖刀，一手操起斧头，做着准备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。村主任哆嗦着把那张诊断书捡起来一看，吓了一跳，他明白了，心里说：“原来是快要死的人了，怪不得有这胆量。”村主任的脸霎时变白起来，结结巴巴地说：“冯……冯……冯银兄弟，你……你把家伙收……收起来，有话好说，立即还你钱，立即还你钱!”说着，颤抖着手掏出钱包，拿出一沓百元钞票，点了五十张，双手递给冯银，脸上努力地挤出一点笑。冯银接过钱，认真地数了一回。把钱往裤包里一揣，一手提起斧头，一手拿着尖刀，干巴着脸走出门去。
冯银刚回到家，不一会儿，一位医生找上门来，那医生说，那天的诊断书弄错了，得“晚期肝癌”的是另外一个人，不是冯银。冯银心里隐隐作痛，是由于气火攻心引起的。冯银听罢，死灰般的表情一扫而光，喜悦地咧嘴笑着，笑着，忽然猛地抓住那位医生的手，激动地说：“谢谢，谢谢，要是你不把诊断书弄错，我借给村主任的那五千元钱就难讨回来!”
后来，村主任听到医生把诊断书弄错的事，发疯似地拍腿大骂：“操你妈的医生，把诊断书弄错，害老子没了五千元钱!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