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色狼”男孩竟是卧底

　　２００２年８月，我接到远在希腊的叔父的邀请，飞赴雅典，成为他在雅典的服装店的员工。叔父是对外开放后第二批到希腊闯荡的中国人，他的位于雅典博克林商业区的服装店，已经经营了两年，生意非常红火。我的工作主要是穿上旗袍等中式服装做店里的模特，闲时帮衬一下生意。

　　在店里做了一个多月后，我深为语言不通而苦恼，于是我报读了夜校。半年时间下来，我已能应付一般的场面。之后?熏我又报考了博季斯特艺术学校的服装设计专业，当一名服装设计师是我从小的梦想。

　　２００３年３月１６日，我穿上一款新式旗袍在店里走着“猫步”，把含蓄优雅的东方神韵展示给几位购物的女孩欣赏，这时，我突然发现女孩们的背后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孩，他手里举着相机，目不转睛地望着我，仿佛要把目光黏到我的身上。我心想，这小子真“色”，本姑娘岂能让你“视骚扰”！我对那群希腊女孩说：“你们的背后有一双眼睛好像会咬人，我今天的表演只能到此为止了！”女孩们把目光转向她们的身后，“色狼”仿佛被蜇到，脸色变得通红，转身落荒而逃。

　　没想到第二天那家伙又来了，这次他的脸皮似乎变厚了，他用相机对着我一通狂拍。望着他时蹲时站地大摆姿势找角度，我气急败坏地说：“你有完没完！你再拍我要赶你走了！”他停下来，居然微笑着说：“别见怪！美是用来给人欣赏的，你难道会介意我欣赏你的美吗？”被人赞美总是很受用的，我的语气软下来，没那么凶了。他自我介绍说，他叫萨米卡罗，很喜欢中国文化，所以来拍一些中国的服装图片回去欣赏。

　　萨米卡罗第四次来的时候，正好撞上了我的叔父，一场冲突意外发生了。叔父一见他就说：“你是萨米家的儿子吧，我们这里不欢迎你！”萨米卡罗说：“你怎么认识我？我要告诉你，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商店，你无权干涉！”叔父脸色阴沉地说：“我是这里的老板，我知道你来我这里的目的，你不就是想刺探商情吗？请你出去！”萨米卡罗急了，他辩解道：“你凭什么这样说？我的父亲确实是你的同行，可是我来这里并没有一点恶意！”他们俩在店里吵了起来，最后，叔父把急红了脸的萨米卡罗推搡出了店门。

　　原来，叔父以前在另一条街开服装店的时候，由于他的服装售价比希腊商人的进货价还低，受到了希腊商人的排挤，最后被赶出了那条街，萨米卡罗的父亲是其中闹得最凶的一个。叔父认为萨米卡罗是他父亲派来调查商情的，所以非常气愤。

　　谁知２００３年５月，当地商工会突然要求叔父的商店停业整顿，并以“倾销”之名罚了款。事实上，在希腊，中国商人从国内运来的服装价格比希腊当地的进货价要低２ ／ ３，中国服装冲击着希腊服装市场，使许多希腊商人不得不关门或转行。因为有萨米卡罗的拍照事件叔父坚信是萨米卡罗家从中作梗，只好按商工会的要求“整顿”。这让我对萨米卡罗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，认为他是个“阴险”的家伙。接着，７月份的一场病痛，使叔父的心情雪上加霜，他心灰意冷地把商店转让了出去，带着家人离开了雅典。

　　我在去留之间踌躇，最后决定留在雅典继续学业，因为我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。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便宜的房子，房东是个３０多岁的女人，名叫普思蒂，她带着一个７岁的男孩，没有工作，靠着微薄的房租度日。那个叫维托利的金发男孩从来不说话，一双忧郁的大眼睛里，盛满沉甸甸的哀愁，让我看了心生怜悯。

　　中国结是“爱心结”

　　２００３年９月，一个希腊同学过生日，我想送一件有中国特色的礼物，思前想后，决定编织一个中国结送给她。我在国内学过编织，而且技术非常娴熟。买来丝线，

　　我坐在普思蒂家的小院里编织起来，鲜艳的丝线在我手指间翻飞。编到一半的时候，一个金发小脑袋从我身后冒出来，是维托利，他专注地看着我手里的丝线，我问他：“喜欢吗？”他没有作声。就这样，一直到我编织成功，他都一言不发，我把中国结放到他手里，他望了我一眼，捧着中国结就进屋了。我只好又编了一个送给同学。

　　过了两天，普思蒂拉着我的手说：“小娜，你送给维托利的那个饰物真好看，他这两天好开心啊！”我说：“没什么。”随后，我询问维托利为什么一直沉默寡言，普思蒂深深地叹了口气，说起了她和孩子的不幸。

　　原来，维托利在两岁半的时候，被诊断出患了自闭症，也就是儿童孤独症。普思蒂四处求医也毫无效果。由于普思蒂生下维托利后，一场病变使她失去了生育能力，她的丈夫对生活感到绝望，在三年前离开了他们，至今下落不明。

　　普思蒂眼里的哀恸感染了我，我也陪着她落泪。我告诉普思蒂，我送给维托利的饰品叫做中国结，它是中国传统工艺品，体现着东方文化的巧妙神韵，象征吉祥如意。她迫切地说：“原来如此，中国结能让维托利变得开心，证明它有神奇的力量。小娜，你能帮我再编织几个吗？”我答应了她。我想，对维托利来说，中国结也许是一件非常美妙的玩具，小孩子谁不喜爱玩具呢。

　　维托利从我手里依次接过１１个中国结后，我发现，他对我亲近了许多，他的眸子里有着一种欣喜。普思蒂对我说，医生曾经告诉她，儿童自闭症的治疗常常是从一个不经意的契机中打开突破口的。也许，我能牵引维托利走出心灵的荒漠。普思蒂渴求的目光深深震撼了我，那是一个母亲舐犊情深的爱啊。我决定全力帮助普思蒂和维托利。

　　１０月２６日，普思蒂带着维托利外出回来，兴奋地对我说：“小娜，今天维托利带着两个中国结出门，结果有两个人缠着我们，硬要买下它们，我只好卖给了他们。你不会生气吧？”我眼睛一亮，看来希腊有人认识中国结。普思蒂告诉我：“维托利今天有一个可喜的进步，他居然会与人讨价还价！”我惊喜地说：“这说明了两点，第一我的中国结在这里有市场，第二这是一个让维托利与外界多接触的好办法！”

　　我买来一批丝线，同时花了一个星期教会了普思蒂，我们俩干劲十足地编织起形状各异的中国结来。我的想法是，把卖中国结的钱攒起来，作为维托利的治疗费用，因为在９月底，我从希腊的官方网站上了解到雅典有一家“自闭症儿童康复中心”，但治疗费用是普思蒂难以承受的。同时，让普思蒂带着维托利外出销售，可以开发他的心智。

　　卖出几批中国结后，普思蒂的脸色越来越红润舒展，维托利每一点微小的变化都让她喜不自禁。虽然编织中国结很辛苦，我的手也变得粗糙，可是我心里却为自己的善举带来的善果感到欣慰。

　　１２月１３日傍晚，普思蒂回来时，后面还跟着一个不速之客。我从一堆丝线中抬起头，不禁愣住了。真是冤家路窄，那人竟是萨米卡罗！他笑吟吟地看着我说：“我在猜这个充满慧心的中国女孩是谁呢，原来竟是你！”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。普思蒂说：“这位先生说要包销我们所有的中国结呢！”我气呼呼地说：“我们不卖给他！”普思蒂不知道我们之间的过节，她傻愣愣地看着我。

　　萨米卡罗说：“也许我们之间有误会。你知道吗，我去找过你几次，却没有找到。我都快急死了！”我冷着脸道：“你没必要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。你走吧，我不想见到你！”

　　萨米卡罗的脸色变得通红，他呆立半晌，见我态度坚决，只好悻悻地转身走了。

　　普思蒂说她是在大街上遇到萨米卡罗的，他对中国结非常感兴趣，一定要见见编织它们的人，所以她就把他带来了。我没有说什么，只是在心里寻思，这家伙看样子确实喜欢来自中国的东西。

　　情定爱琴海

　　２００４年元旦之后，我们编织的中国结供不应求，普思蒂每次拿着货出去，一上午就卖完了。经过几个月的经营，我们积攒的钱足够送维托利到“自闭症儿童康复中心”治疗了。送维托利去的那天，普思蒂说，有人免费提供车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