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10月27日，好莱坞大片《敢死队2》在保加利亚拍摄时，发生爆炸事故导致一死一伤，曾任李连杰武术替身的陕西特技演员刘坤不幸死亡。这一事件引发了全球媒体对武替生存状态的关注。

无独有偶。早在2010年9月，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就报道过10岁的武替勾旭龙，在拍摄电影《足球小子飞毛腿》时险些丧身车轮之下。鲜为人知的是，当剧组工作人员将昏迷不醒的他送到医院抢救后，他死里逃生仅3天后又重返片场做跳海替身……这是谁家的孩子？正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纪，他为何如此拼命？随着记者的采访，一个“童替”挣钱救奶奶的悲情故事浮出水面。

穷人的孩子早当家

10岁娃娃要做武术替身

2010年初，山东省滨州市阳信县乌云压顶，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。县城20多公里外的流大水村，年近不惑的勾建国和霍玉勤夫妇坐在破旧的老屋里，愁眉不展，唉声叹气。结婚10多年来，两口子在县城摆地摊卖花椒、辣椒粉和大蒜等调料，一年挣不了2万元。可是，勾建国的父亲患高血压、心脏病、牛皮癣和严重的内痔，平时就很花钱。更加雪上加霜的是，在这个节骨眼上，母亲突患脑梗塞和心肌梗死，前期治疗花了四五万，后续治疗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，预计要10万元！医生严肃地告诉勾建国：“你母亲心脏上有一个‘室壁瘤’，如果不做心脏搭桥手术，随时有生命危险！”

勾建国傻眼了！这时，勾建国10岁的儿子勾旭龙懂事地说：“爸爸，我想出去打工挣钱救奶奶！”看着懂事的儿子，勾建国的思绪飘到了10年前：1999年底，霍玉勤为了帮助丈夫照顾地摊生意，整个怀孕期间都没有休息，直到超过预产期1周，她才来到医院住院。谁知医生给她打了3天催产针，吃了两天药，她还没把孩子生出来。为了省钱，她又回到老家待产。又过了几天，2000年9月20日，她才生下了5公斤重的勾旭龙。勾旭龙的奶奶非常疼爱这个“大胖孙子”，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他。因此，勾旭龙从小就跟奶奶的感情特别深。

勾旭龙是个聪明的孩子，勾建国夫妇抱着他摆地摊，耳濡目染，他1岁半就能分辨出10元以下面额的钱，替母亲给顾客找零。勾旭龙6岁时，家里的摊子被收保护费的小混混砸了，他便恳求：“爸爸，你送我去学武术吧！我学会了武功，将来就能保护你们和奶奶不受坏人欺负。”勾建国夫妇商量后，将他送到山东莱州一所武术学校读书。在这里，勾旭龙勤学苦练，掌握了基本功。如果不是母亲突发疾病，家里经济困难，勾建国还准备送儿子进一步深造。在这种情况下，他又怎么舍得让儿子出去打工呢？

正在勾建国一筹莫展的时候，勾旭龙的爷爷又因心情不佳，牛皮癣复发严重，几乎每隔一天，全身的皮屑就像下雪一样往下掉，每天清晨清扫地上的皮屑都有半簸箕！后来，老人住了20天院，病情才得到控制，但他们家这时候已经穷得连盐都买不起了……这次，勾建国才不得不默许儿子打工。

2010年1月底，勾建国从网上看到了北京李奇龙武术影视励志学校的招生简章。得知李奇龙是已故少林寺方丈素喜大师的关门弟子释德强，还俗后曾出演《大旗英雄传》《少林寺传奇》和《画皮》等影视剧，他喜出望外，进京找到李奇龙，恳请入学，但因该校从未收过18岁以下的孩子，勾建国的要求遭到了拒绝。

也许是天意，父子俩回家后没几天，勾建国又看到中国电影集团投资的儿童励志电影《足球小子飞毛腿》将于月底在北戴河开机，招聘15岁以下的武术替身演员，报酬每天200元。巧合的是，该片的动作导演正是李奇龙。机会难得，勾建国再次带着孩子赶赴北京。赴京前夜，奶奶颤巍巍地来到勾旭龙面前，递给他两个煮鸡蛋，慈爱地说：“龙儿，乖孩子，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，多吃点。”看到勾旭龙将鸡蛋吃下，奶奶老泪纵横地指责勾建国：“我这条老命阎王爷随便什么时候拿走都行，龙儿细皮嫩肉的，你怎么狠心送他出去吃苦呢？”勾旭龙抢先回答：“奶奶，是我自己想去的！医生伯伯说你的手术不能拖，等我挣到钱，你就能做手术了。”

第二天，勾建国带着儿子赶到北京。李奇龙见勾旭龙穿着黄背心，小短裤，紧张得连话都不敢说，心里顿时凉了半截。他对勾建国说：“你的孩子胆子太小，只怕不是当演员的料。”这时，勾旭龙急了，拖着哭腔拉住李奇龙的手说：“李叔叔，求求你要了我吧！你如果不要我，我就没法救奶奶了！”说着，他不管李奇龙同意不同意，抓紧时间打了一套长拳，又翻了10多个跟头，然后睁着一双渴望的眼睛盯着李奇龙。李奇龙果然对他刮目相看，答应让他作为《足球小子飞毛腿》剧组的预备武术替身演员，在该校接受为期1个月的魔鬼训练。如果他训练合格，剧组就聘用他当正式武术替身演员，参演电影。

勾建国激动地拉着李奇龙的手，诚恳地说：“李校长，我把孩子交给你了。他要是不争气，你该骂就骂，该打就打，我们做家长的绝不心疼。”在农村，很多家长都对老师说过类似的话，那是因为他们相信老师不会真打。然而，这回情况不同……

棍棒底下讨生活

“童替”魔鬼训练九死一生

勾建国回去后，李奇龙安排勾旭龙在宾馆住下来，跟着团队一起训练。勾旭龙看到师兄们龙腾虎跃，身手矫健，羡慕不已。更加令他心动的是，训练结束后，回到宾馆，墙上还贴着师兄们拍戏的宣传照片，以及他们跟明星的合影，这让他觉得当替身演员不仅能赚到钱救奶奶，还很风光。

然而，第二天，长得像铁塔一样的副武术指导张泽斌教练来了。他光着膀子，一身腱子肉，手里拎着一根大拇指粗的木棍，冷酷地教勾旭龙等20多个孩子如何做替身——从1米多高的桌子上练习后空摔，跌倒在一块长1.5米、宽1米、厚0.05米的小垫子上。哪个部位在垫子外，教练就棍打哪个部位。

勾旭龙以为教练拿棍子只是为了吓唬人，没当回事。尽管从来没练过后空摔，但他依然大胆地爬上桌子，眼睛一闭，就往后倒，结果一下就被摔哭了。他当时疼得眼冒金星，似乎只有大声哭号才能减轻身上的痛楚。谁知教练不但没安慰他，反而一棍子打在他身上，喝道：“把眼泪憋回去，继续练！”

勾旭龙强忍着想让自己不哭，但哭声却怎么也止不住。教练又是一棍子打来，比刚才那一下更重。勾旭龙又痛又怕又委屈，却只能把大拇指塞进嘴里，使劲咬着，这才艰难地止住了哭声。然而，他哽咽不到5秒钟，教练又喝道:“上去，继续摔！我最烦哭哭啼啼的男孩子。吃不了这碗饭，你就回家！”

勾旭龙重新站在桌子上，这才明白当替身演员不好玩。他看了看刚才咬过的大拇指，指甲盖都淤青了，在那一瞬间他好想回家。可他想到奶奶，又告诫自己：“你不能回去！你一定要留下来挣钱，给奶奶做手术！”这时，张泽斌教练开始讲述动作要领：“摔下时，一定要注意技巧，手脚要舒展开，在落地的一刹那，腿要卷曲起来，双手抱头，眼睛要睁开，看自己的裤裆……”勾旭龙依言照做，果然没有第一次摔下时那么疼了。只是，要将自己准确无误地摔倒在那块小垫子上，却不是那么容易。当他落地后，还没来得及爬起来，教练的棍子又落在他的脚上，打得他浑身一哆嗦……

这样练了一天，勾旭龙记不清挨了多少棍。每一次他要哭时，教练就吼他：“把眼泪憋回去！”他咬牙坚持着。实在受不了，他就咬住手指指甲，让自己别哭出声。傍晚收工时，他遍体鳞伤，累得想呕吐，10个指头的指甲也都被咬得变形了。

晚餐后，勾旭龙回到宾馆，脱下上衣，对着镜子，看到自己伤痕累累，忍不住要哭。这时，张泽斌教练推门进来，冷冷地对他说：“过来！”勾旭龙吓得浑身一哆嗦，以为教练又要揍自己。没想到，他刚刚走到床沿，教练又发出了新指令：“趴在床上！”勾旭龙依言趴下，不知道教练想干吗，浑身紧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