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晓宇躺在床上,看着墙上的画发呆——这是一幅油画,画上是一个长头发的女子,脸色苍白,头发乌黑,眼睛如水。他取下画放在床上,叼起烟细细欣赏。
对于现在的刘晓宇来说,每天回到家取下这幅画放在床上细细观看已经变成了习惯,要是哪天不这样做,他就感觉到生活缺了一个口子。
“当当当——”突然有人敲门,刘晓宇翻起身来去开门,原来是房东——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,穿着懒散的睡衣,头发胡乱蜷缩着,两眼无神。
“知道——我已经找到了工作,第一个月工资发了我就给你交房租!”刘晓宇不等房东要问什么,这样说了一句话,又把门关上。房东无趣地离开。
刘晓宇还是回到了画上,他发现画上的这个人似曾相识。最终,好奇心击败了他,使他给张秃子拨通了电话:“喂,秃子!你给我那画儿画的是谁啊?”
张秃子无精打采地回答:“你管她谁呢,就一幅画嘛,你那房子白得跟屁一样,就挂着呗,问那没用的干嘛!我可是瞒着我那好心的美术系哥们儿送给你的,你知足吧!再说,那些高雅的东西我哪儿欣赏得了啊!”
刘晓宇解释道:“那画我看着渗得慌……”
张秃子大笑:“哈哈哈,你大学时候好色大家又不是不知道,要是看见美女都渗得慌,那你把秋林让给我算了!”
刘晓宇骂了一句就挂了电话,不过张秃子的话让他惊醒——对了,今天是女朋友秋林的生日,可不能耽误了。
刘晓宇打了电话约了秋林,秋林如期而至,他们在咖啡馆待了一个下午。秋林是一个活泼的女孩子,爱说爱笑,一笑起来,那浓妆艳抹的脸上几乎要掉下粉渣子来,那黑亮的头发也随着空调的风慢慢飘动,以至于刘晓宇随时都可以嗅到她身上散发的香味。
时间已经不早了,秋林说:“你新租了房子?我想到你那儿坐坐?”
刘晓宇想起自己房子里乱七八糟来,哪儿好意思让秋林去啊——再说他还不确定那幅画着美女的油画是否还在床上扔着呢,所以只好拒绝:“我那里乱死了,等我收拾好了再请你去吧!还是去你那儿吧?”
秋林笑了笑,算是肯定回答。
刘晓宇很喜欢待在秋林房子里,因为这间房子布置得太温馨,能让他彻底得放松下来——这段时间又是东奔西跑地找工作又是吃饭喝酒地乱应酬,他感觉有点疲惫。当然,还有就是他对秋林的喜欢——热恋时对对方身体的那种迷恋让他无法不去喜欢。
不过,秋林也有让刘晓宇感觉到陌生的时候,每当刘晓宇问起她的家庭、朋友来,秋林总是故意避开,仿佛她的世界里就他刘晓宇一个人——这让刘晓宇感觉到冷清。
刘晓宇一觉醒来,秋林已经化妆过后,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了,刘晓宇一惊。
秋林说:“干嘛啊……吓着你了?大少爷,你不用去上班了?今天是周一啊!”
刘晓宇一翻身,登上裤子穿了衣服急急忙忙刷了牙洗了脸便跑去上班了。
转眼之间到了周末,刘晓宇下班后本来要去秋林那里,结果秋林的电话没有打通,所以只好回到自己房子里,房子里又黑暗又空虚,只有那幅画还挂在墙上,刘晓宇忍不住又取下来细细琢磨——这个人明明在哪里见过的——他有时候也感觉到自己老这样把注意力放在一幅画上多少有点变态,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。他怀疑自己一边喜欢着秋林,一边喜欢着这个画上的女子。今天,当他看画时有了新的发现,画上又多了一根头发——傍晚昏沉沉的天色把这根头发衬托了出来——刘晓宇心里害怕起来,他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,梦见画中的女子和秋林是一个人,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,画中的女子手里攥着一把头发绷着苍白的脸喊他的名字,他就被吓醒了。
刘晓宇连忙把画儿挂了起来,像是被电击了一样,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窗帘的黑影在墙上拂来拂去,他回头一看画上的女子,那女子也正好盯着他,他走到窗户边上,发现窗户开着,于是便想要关上,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他竟忍不住向楼下看了一下——虽然只是在六楼,他还是有点眩晕。
突然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,刘晓宇掏出手机,原来是张秃子。
张秃子说:“干嘛呢?你这死鬼,周末了也不和哥们儿联系,难不成又急着和秋林云雨去啊?”
刘晓宇解释:“哪有,刚想着给你打电话呢!”
张秃子继续说:“蒙谁呢?不过,我才不管那么多呢,晚上过来咱喝两杯!”
就这样,两人约了地方痛痛快快地喝了些酒,等到都有些醉了,张秃子突然说:“有一个秘密,哥们我给你说说,你可不要害怕!你房子里挂的那画儿你还是给摘了吧!妈的,我被美术系那家伙给耍了,他把他那个自杀的女友画了送给我——这不缺德吗?万一那女的变成了鬼还不找我麻烦嘛!”
刘晓宇心里一惊,醉意全无:“不会吧?你怎么不早说!”
张秃子说:“我也是才知道啊!不管怎么说,挂着个死了的人总是有点晦气!”
刘晓宇一边安慰张秃子,同时也算是安慰自己,说:“也罢了,蒙娜丽莎不也是死了的人么?都是艺术品,管那么多干嘛!再说,挂习惯了,摘掉了房子反倒空得慌!”
张秃子说:“那随便你好了。”
之后,两个人又继续喝酒,接着便都不省人事,直到晚上十点多,才醒过来,酒吧的服务生站在旁边提醒:“二位,我们要下班了!”
张秃子揉揉眼睛,骂道:“你们这是啥酒吧啊?这么早下班?”
服务生不断道歉,刘晓宇说:“算了,我们走吧!”于是两个人摇摇晃晃,各回各家。
刘晓宇回到房子里,躺在床上,脑袋像是快要爆炸。
突然,手机嗡嗡作响:“喂?”
“我是秋林……”
“是秋林啊……这么晚还没有睡啊!对了,今天晚上本来要过去,结果被张秃子叫去喝酒了……”
“我有问题要问你……”
“什么?你说吧……”
“你真的爱我么?那你可不可以为我做点事情?”
“看你说的,秋林,我告诉你,我可是真的喜欢你,别说是做点事情,做一辈子事情我也愿意!”
“那好,你等我……”
秋林挂了电话,刘晓宇睁开眼睛才发现屋子里黑洞洞的,自己竟然没有开灯。他站起身来,端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喝剩下的半杯水一饮而净,打了一个冷战之后清醒过来,一抬头,发现那幅画还挂在墙上,画上的女子正盯着他。
刘晓宇回到床上,他的手摸到了几根头发,他不自觉地玩弄着这几根头发,将它们绕在手指上,忽然回过神来,才问起自己:“哪儿来的头发?”顿时心里狠狠一惊,冷汗冒出。
正在这时,门咯吱一声缓缓打开,刘晓宇顺着门看去,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子披着头发进来。
刘晓宇吓得全身发抖,鼓起力量大声问道:“谁?”
“你喜欢的人……”
刘晓宇听得出来,是秋林的声音:“秋林?”
秋林没有说话,她脸色苍白,问道:“刘晓宇,你不是说你肯为我做一辈子事情么?”
刘晓宇说到:“是,我说过,可是你也不要三井半夜地来吓我啊!先把灯开开再说!”
秋林笑到:“哼,我怕打开灯吓到你。”秋林一边说话,一边顺手摸自己的头发,不觉之间,竟然把头发全揪了下来拿在手里。又悲伤地说:“我这个样子,你也愿意喜欢我么?”
刘晓宇又一次陷入恐怖,他宁愿相信这是在做梦,再说,以前他确实做过这样的梦。但是秋林纠正了他的想法:“你没有做梦。这是我真实的样子。”秋林走到了窗户边上,而刘晓宇缩到了床角。
“求求你,秋林,你别吓我!我喜欢你,可是我没有得罪你啊!”刘晓宇说到。
“我找你,只是确定,你是不是和那个我爱过的男人一样,并不是要怪你。今晚,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,用我自己的方式,而不是世界强迫给我的方式。”
刘晓宇的心脏和头脑的神经像是被绳子胡乱捆成了一团,正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时,秋林打开了窗户,从窗户上一跃而下……
和读者能想象到的一样,不久之后,警报鸣叫,第二天的报纸上登上了女子自杀的消息,而刘晓宇也被警察带走,不过,警察的调查最终证明,那位叫“秋林”的女子只是自杀。
原来,秋林原名叫李莎莎,是一名美术生,后来和另外一名美术生恋爱,也就是张秃子的哥们,名字叫崔响,两人正在热恋,却得到一个恐怖的消息,李莎莎患癌症已到中晚期,不久将离开人世。崔响于是和李莎莎分手,李莎莎也不知为何失踪。后来,李莎莎不断化妆和戴着假发希望能快快乐乐地度过余生,结果由于刘晓宇的追求再次陷入恋爱不能自拔,她知道刘晓宇如果知道她将不久于人世也一定会离开她,所以在那个刘晓宇喝醉了酒的夜晚,她选择了在爱人的面前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——她给刘晓宇打通电话时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。刘晓宇房子里挂的那幅画,是崔响为李莎莎画的,只是李莎莎后来浓妆艳抹成了秋林,而刘晓宇看到的那些头发正是在和李莎莎住在一起时染在身上的。